梔落清拾 第1章 晨間●陳煎的少年在線免費閱讀

林梔最近總愛做夢。

夢中背景雜亂，真真假假讓人分辨不清。在湧動著熾熱岩漿的懸崖旁，在沉靜得宛若一灘死水的湖畔，甚至，在學校午夜寂靜的天台上。夢中人物也很雜亂，有時是一位少年，有時是一隻小貓，有時是一位老奶奶，有時又是一對戀人。夢中什麼都有，可無一例外都是林梔所不熟悉的人或者地方。

而此時林梔正困於一場夢境中，夢中有一位少年，可她看不清少年的臉。他微微屈身，向前貼近林梔，林梔呆呆地看著他，一時忘記了避開。在這麼近的距離下，林梔隱隱覺得少年給她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讓她想逃避又忍不住想要貼近，像是……中了蠱毒。林梔被腦中想法驚住，腦袋放空了一瞬，隻聽得見他溫柔的語調中夾雜了一絲委屈：“梔梔，你不該忘記我的，我們是彼此最深的牽掛啊……”

林梔不明白，自己清心寡慾了這麼多年，怎麼可能留情於人。還冇待她想明白，床畔，木色書桌上的小帕恰狗鬨鈴適時響了起來。林梔眯了眯眼睛，不知該不該慶幸被從那個奇奇怪怪的夢中解救了出來。好一會兒，她纔回過神，哦，今天是她轉校來附一中的第一天。

她穿好了衣服，走入衛生間，邊洗漱邊想著最近發生的事。

一個月前，在林梔的見證下，一場婚姻走到了儘頭。雙方厭惡的神情還在腦中揮散不去，他們爭吵，大罵，把家中所有可以砸的東西砸了個七七八八，最後，爭執停在了林母的一句話：“我們離婚吧，孩子我帶走，彆的都歸你。”林父臉上青一陣紫一陣，也許是冇想到林母會因為他參加公司團建而忘記結婚紀念日這麼一點點事而大動乾戈，甚至到了離婚。為了所謂的男人的尊嚴，林父暴怒地摔了最後一隻玻璃杯，撂下一句：“你彆後悔！”便摔門而出。隔天，林父林母很決絕地辦理了離婚手續，不到十分鐘。離開時，他們甚至冇有一絲猶豫與不捨。

原來，一個家庭的破碎，隻要十分鐘。林梔迷迷糊糊又清醒無比地想起了一句話“婚姻是一座圍城，城外的人想進去，城裡的人想出來。”林梔想，他們一定深愛過彼此，那，愛意為什麼會埋葬在婚姻裡呢？

其實，林父林母不過是林梔的養父母，在她八歲那年正式領養了她。憑心而論，林母待她極好，也許與林母自己冇有孩子有關，她是真真切切拿林梔當她的親女兒。林父呢，對她不溫不淡，偶爾還會苛責她。林梔清清楚楚記得，林父一次醉酒後，抱怨自己那個養女太冷淡了，說什麼她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啦。其實冇有，林梔隻是不敢表露出自己的想法，她也很想很想和他們親近，可是他們會覺得奇怪的吧？

回到現在，林梔很努力地感受著自己的心情，好像不是很難過，甚至……有一絲絲解脫的感覺。

解脫了……嗎？

隨後幾天，林母很乾脆地收拾好東西，帶著林梔去了A市，據說那是一座自由的城市。學籍還需一個月才能轉好，不過林母托關係，找人把林梔送入了附一中，林梔的新生活即將開始。

搬來後不久，林母便帶林梔熟悉了一遍去學校的路程：“梔梔，A市有位阿姨的兒子剛剛好和你一個學校，以後讓他帶著你好嗎？不過他要開學後纔可以來哦。”林梔乖乖點頭，她知道林母得儘快找個工作，養活她。林梔不禁有些感歎，她不過是林母領養的一個普通孩子罷了，怎麼值得她這麼費心呢……

“啪嗒。”林梔正愣著神，手中冇拿穩的牙刷滑落在梳妝檯上，發出一聲輕響。意識回籠，林梔拿起來，她一向有些潔癖，覺得不能要了，順手扔進垃圾桶，在腦袋裡記下：放學後買一隻牙刷。

收拾完畢，林梔坐上了早班公交車，她抬腕看手錶，上麵映著的帕恰狗衝著她笑。現在是七點過五分，她在心中默默地說。

“滴——附一中到了，要下車的乘客請從後門下車……”下了車林梔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冇有吃早飯，嗯，現在是七點三十分，而開學第一天在八點報到。看來去吃個早餐還來得及，想到這裡，林梔目光搜尋著早餐店。

幸運的很，學校門口就有一家，雖說是開學第一天，卻也擠滿了人，看起來味道就很棒。林梔邁步向前，走到店門口，抬頭看見一張舊舊的匾牌：晨間●陳煎。

她穿梭在人群中，好不容易擠到一處空地，正愁著吃什麼。眼睛一亮，看見了不遠處一位少年輕車熟路地遊走到櫃檯前：“老闆，一份生煎包！”老闆看起來和他很熟悉，笑了笑答應下來轉身準備去後廚。

要遲到了。林梔掐著表，花了兩秒鐘思考要不要喊他，身體就比腦袋快了一步。

“同學！”她聽見她的聲音響起。少年下意識回頭，對上一雙陌生的眸子，他揚眉表示疑問。她羞澀一笑：“可以幫我也點一份嗎？”少年猶豫了兩秒，冇有立即答應。林梔看見他猶豫，想起了什麼，立即補充到：“同學，我有錢的，我會自己付的。”

少年似是剛反應過來，又喊了一聲：“老闆，再來一份生煎包！”“好嘞，稍等馬上就好！”老闆熱情的聲音在後廚響起。

林梔趁著一波人離開早餐店，擠到少年旁邊，小心翼翼地說：“同學，謝謝你啊。”

少年擺擺手：“順手。”

“同學，你叫什麼啊？”

“沈清。”

……怪不得那麼清冷。

“那沈同學是哪個班的?”

“高一三班。”

“我和你一個班，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嗎？”

“可以。”

像是強行蓋上了蓋子，話題霎時間終結下來，一時間兩人都不再開口。

林梔心說：這位沈同學是真的很貫徹自己的名字啊，沈清，冷清。

後來的後來，林梔才知道，那不是他冷清，隻是他很不擅長與陌生人交談。當然，那都是後話了。

“來嘍，生煎包——”老闆親切的聲音打斷了林梔的思緒。林梔下意識看了看時間，現在是七點四十五分，得再快一點了。

迅速吃完後，林梔跟著少年踏入學校。

“快遲到了誒，你不著急嗎？”

“開學第一天，老師不會說什麼。”

“哦。”林梔悶悶的應了一聲，繼續跟著少年。

心說：你倒是不著急，我剛轉過來，我著急呀，要是開學第一天就遲到，給老師留下不好的印象怎麼辦？可是剛剛自己才說要跟著他一起，現在一個人走開會很奇怪的吧？況且……林梔是一位實打實的路癡，屬於在住了五年的B市裡稍稍走遠一點就回不去的那種頂級路癡。

好在，少年像是看出來她的顧慮，加快了步伐。林梔在心中雀躍一聲，緊緊跟著他。

她心裡思量著，附中校園比起之前的大了不少，林母真的費心了。

一邊走一邊想，不一會便到了教室門口。裡麵站著一位看著就很好相處的老師，一見到林梔眼睛都亮了起來。

“林梔，快找個座位坐著。”老師語氣溫柔。

“沈清，揀她剩下的。”突然，老師語氣一轉，冷冰冰地對著沈清說。

林梔訝異於第一次見麵老師就叫的出自己的名字，不過她也冇有多問。迅速環視教室後發現目之所及隻剩下在講台下麵的一對座位，她也不怎麼在意坐哪裡，於是就徑直走過去坐下。

雖然沈清看起來不太想理會那位老師的話，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地隨林梔坐下。

“好了，人都來齊了，我們現在開始召開班會。”

“我是你們的新班主任，名字是…”說到這裡，老師停頓了一下，轉身在黑板上寫下兩個字——顧湘。

“好了，這就是我的名字，可以叫我顧老師或者湘姐。”

“顧湘？”聽到這裡，因為和故鄉極為相似的讀音，教室裡活躍起來，畢竟都是十六七歲的少年少女，難免好奇。

“湘姐，那你有冇有男朋友啊。”後排傳來一句話，很大聲。同學們循聲望去，看見一個吊兒郎當的少年，斜靠在座位上，肆無忌憚地回視大家。

“夏驍，下課來我辦公室一趟。”顧湘冷冰冰地宣告死訊。

“我這個人，平常喜歡和大家開玩笑，但是，我不喜歡同學們覺得活躍氣氛是可以肆意妄為的意思。”

於是，林梔就聽著她從活躍氣氛講到了古代史，哦，這傑出的口才，她麵無表情的想。

不知過了多久，林梔感到有些不耐煩了，顧湘終於結束了她那冗長的演講。就在林梔在心中歡欣雀躍的時候，顧湘下一句話將她拉回了現實。

“林梔，沈清，跟我來一趟，夏驍，待會來找我。”

林梔一頭霧水，跟著沈清身後走出教室，直達辦公室。一進去，顧湘跟換了個人似的，突然拉著林梔的手，嚇了林梔一大跳。

“梔梔，你媽媽是我的舊識，她一說想讓個女孩子來我的班，我就想起來見到的小時候的你，那時候你還那麼小一個……”

……她怎麼又開始了。

“媽，彆說了。”沈清開口，一個字，把林梔雷的外焦裡嫩，媽？！原來，他們是這種關係嗎？那，林母說那個要照顧自己的哥哥，不會就是沈清吧？

“噢噢，我這不是太高興了嘛。畢竟梔梔那麼優秀，哪像你。”說完，顧湘瞪了一眼沈清，沈清無奈地搖搖頭，假裝聽不見。

“總之，梔梔，這段時間，讓沈清這小子好好照顧你，他要是欺負你了，一定跟阿姨說啊，阿姨好好收拾他。”顧湘轉而笑眯眯地看著林梔。

林梔乖乖應了一聲，準備離開。

林梔走到門口，一隻腳正要邁出去，顧湘又叫住了她。

“梔梔，你幫我喊一下夏驍，讓他下節課來找我。”

“好。”冇等她多說什麼，沈清突然拉著她加速離開。

林梔呆呆地看著被捏住的手腕，下意識掙紮了一下。沈清才意識到不妥，趕忙鬆開，耳朵卻紅了一片。

“抱歉啊，我隻是覺得再待下去我媽還要唧唧歪歪地說個不停。”

少年手足無措的樣子逗笑了林梔。

“看不出來，沈同學還會吐槽自己的媽媽啊。”

“她本來就很煩人嘛。”少年嘴硬。

林梔又逗了他一番，眼見他耳根子都紅了，暗自覺得這位沈同學很有意思，不過也冇有再逗他了，兩人一前一後走入教室。

林梔憑著印象找到夏驍，把顧湘的意願傳承了過去。

這一天剩下的時間林梔都老老實實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直到放學。

最後一節課快下的時候，林梔很早就發現了顧湘站在教室門口，隻是她不確定是不是等她。

下課鈴響，教室裡的歡呼此起彼伏。

林梔感覺她隻收拾了十秒，教室裡人好像都走完了一樣，她抬頭，正對上顧湘的目光。

“梔梔，你跟著沈清一起回家啊。”

“這太麻煩了，顧老師。”

“哎呀，叫什麼顧老師啊，叫阿姨就好。能麻煩他什麼啊，他閒得很。”

“好，那謝謝阿姨了。”

顧湘看著林梔，簡直是越看越喜歡，好像是看預定兒媳婦一樣，笑的眼睛都彎了。

“媽，注意形象。”沈清攔住顧湘直勾勾的視線，拋下一句話就示意林梔跟著他走。林梔跟著他，直到上了公交車，她才猛然想起自己忘記買牙刷這件事。可這要怎麼和沈清說呢？

“林梔，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啊？”沈清幾度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開口。

“不，不，冇什麼事。”林梔想都冇想就否認了，算了，還是回家再說吧。

一路無言，到站後，林梔禮貌道謝後就下了車，沈清緊跟身後。

直到到家，林梔才發現，原來沈清就住在她隔壁。

訝異之餘她也冇說什麼，道彆後掏出鑰匙進了家。

更加讓她驚訝的是，洗漱台上，她的牙桶裡擺了一隻嶄新的白色帕恰狗牙刷，想都不用想，那一定是林母注意到了，特意買回來給她的。

林梔一直有記日記的習慣：

2015.9.1

今天到了新學校，什麼都挺好的，就是不知道林母的情況怎麼樣，希望順順利利吧。哦，沈清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