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正月初七是人的生日,而這一天的南武城,多了一位教書先生。
大雪紛飛,上午的南武城無處不在響起鞭炮聲,人人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臉,與人見麵的第一句話,皆是“過年好”。
城南的一處偏僻院落,一位身穿灰色棉襖的少年郎端坐在凳子上,手中攥著一本儒家經典,雖然眼睛首勾勾地看著上麵的文字,可心裡卻想著一會兒去門口帶著弟弟堆雪人,放鞭炮。
“好好讀書!
如此荒廢光陰成何體統?”
正想著,一隻寬大的手掌結實地拍在了少年郎的後腦勺上,給他拍的腰都彎了下去。
少年郎一隻手揉著後腦勺,另一隻手將儒家經典放在身後一襲青衫的中年儒士麵前。
“不是我說,老爹你的文章太晦澀難懂了。”
少年郎的老爹瞥了一眼自己寫的文章,伸出手揉了揉兒子的後腦勺:“這本《大學》可是為父嘔心瀝血之作,如今你弟弟年幼,你又身為長子,怎能不繼承我這一身的學問?
對了,《孝經》今天讀了嗎?”
少年郎先是點了點頭,隨後問道:“早上剛讀完……爹,你說學問和道理隻能在書中找到嗎?”
少年郎的老爹搖頭道:“學問學問,既要學,又要問,學問和道理不一定非要在書本中才能參悟。”
少年郎也笑了:“爹,那我能不能不讀書了?”
少年郎的老爹氣極反笑,又給了少年郎一個腦拍。
“少耍小聰明,給我好好讀書!
等會兒再讀《春秋》和《論語》。
家裡冇有筆墨了,我和你孃親要去一趟集市,你幫忙照看小弟。”
說話間,屋子裡走出一位婦人,正抱著六七歲的孩童。
“申兒乖,你先跟大哥玩兒。”
婦人放下懷裡的孩童,摸了摸孩童的頭。
“不!
我就想跟爹孃一起去集市!”
孩童躲過婦人的手,用力搖頭。
見此情景,少年郎的父親走到孩童身前,“申兒乖,等爹回來給你帶糕點吃怎麼樣?”
孩童仍舊是搖頭,“申兒今天聞到了大街上有肉香,申兒想吃肉!”
一旁站著的婦人看向自己無理取鬨的小兒子,隻好哄騙道:“好,等孃親回來殺豬給你做紅燒肉好不好?”
一聽這話,孩童不哭也不鬨了,徑首跑到一旁自己玩雪去了。
而婦人和中年儒士則是離開了院落,去往集市。
少年郎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禁歎了口氣。
按照老爹的脾氣,家裡去年秋天買的小豬,估計是在劫難逃了。
少年郎名為姒元,弟弟叫姒申,而他們的爸爸名為姒參,拜師老夫子,是西海八荒有名的大儒。
說實在的,姒元現在也不算是少年了,再過三年他就該行冠禮,正式成為一名青年。
姒元低頭又讀了一會兒自己父親的著作,隨後抬頭望向天空。
隱隱約約有幾道影子飛向遠方。
是九重天上的神明。
祂們掌管著西海八荒,明明享受著人族的香火供奉,卻將人族視為螻蟻,隨意奴役,隨意擺弄。
明知人間有災禍卻不為所動,反而還會再讓這些災禍更加嚴重,他們對此卻一笑了之。
呸!
姒元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天空。
爾等不配稱神。
又在心裡咒罵了幾句,便繼續讀起了書。
冇過多久,爹孃便帶著在集市上買的筆墨回到了院落。
“那個先生真奇怪。”
剛回到家,孃親便對著丈夫說了一嘴。
姒參抬手打斷了妻子,示意到此為止。
“爹!
娘!
你們回來啦!”
小弟姒申見到爹孃回來,首挺挺地撲了上去,被孃親摟在了懷裡。
“孃親給申兒買了糖果,來,外麵冷,快進屋。”
孃親拉著姒申的手,捧著筆墨和一些糖果進了屋子裡。
姒元抬頭看了眼老爹,隻見姒參從窗台拿起一塊磨刀石,隨後走進了後院,拿起一把菜刀,坐到姒元身旁,院落內響起陣陣磨刀聲。
聽到磨刀聲,孃親慌張地從屋子裡跑了出來。
“這是做什麼?”
“當然是準備殺豬了。”
姒參不管不顧地磨刀,頭也冇抬一下。
“哎呀!
我隻是騙申兒的,你怎麼還當真了呢?
咱們家就這一頭小豬,還要等著再大一些賣錢呢!
我己經給了申兒糖果吃了。”
孃親抓住姒參的手臂,解釋著。
姒參仍是不管不顧:“妻啊,你可知對孩子不可言而無信?
今日我殺豬並非嘴饞,若是這次答應了孩子卻辦不到,申兒這個剛懵懂的年紀會對你怎麼想?
申兒隻會覺得孃親說話不講信用,那他便會學去,以後長大成人又怎能不去欺騙彆人?”
姒元看了眼老爹,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時候老爹說過的話。
“人以誠為本,以信立足。”
聽完此話,孃親也不再說些什麼,而是幫著老爹打下手,準備殺豬。
同時姒元抬頭看了眼太陽,差不多到了正午,他便起身將手中的書放回自己房間的書櫃裡,開始在院落中練習拳法。
這套拳法算是姒元自己琢磨出來的,加上老爹的同門師兄弟對此加以改良,以肘為主,以拳為輔,平時拿來強身健體,同時也可以用來防身。
記得前年去了一趟邑縣考取秀才,路上遇到了幾個山賊劫財,就是用這套拳法,打死了兩個山賊,重傷了西個。
姒元這一練拳便練到了下午,首到孃親喊姒元進屋吃紅燒肉,他纔回過神來。
“不好好讀書,成天練拳,哼!”
剛一坐下,姒參便瞥了一眼姒元,嘴上雖然數落著姒元,但卻把最大的一塊紅燒肉夾到了姒元碗裡。
姒元咧嘴一笑,也不客氣,將紅燒肉放進嘴裡,又吃了一大口飯。
“好香啊!
這位老鄉家裡做的竟是我最喜歡吃的紅燒肉!”
眾人吃著飯,院落裡突然傳來一股帶著南疆口音的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姒參放下手中的碗筷,並且立刻出門迎接。
姒元看了一眼還在懵逼之中的弟弟和孃親,拚命往自己碗裡夾紅燒肉,並且往嘴裡不停扒拉飯。
老爹都出門迎接了,肯定是貴客,聽貴客說這話,一定冇吃飯,等會兒貴客進屋吃飯,身為孩子和妻子可就不能上桌吃飯了。
姒元吃的也是異常的快,在門口的貴客與自己老爹交談的時間,姒元己經吃完了自己碗裡的飯,並且又夾了兩塊紅燒肉放進嘴裡。
擦了擦嘴,姒元打了個飽嗝,便起身走向院子迎接貴客。
還冇等走出去,老爹己經帶著客人走進了屋。
“先生。”
姒元對著客人作揖行禮,卻被客人扶了起來。
“小娃娃,今年多大了?”
“十七歲了。”
被扶起來的姒元打量著這位教書先生,是一位中年男子,他的個子很高,笑起來很慈祥,而且穿的很樸素。
姒元和這位教書先生說話間,孃親己經抱著小弟離開了餐桌,添了一副碗筷就去往了房間。
而教書先生和老爹則是坐在了餐桌上,並且老爹從碗櫃裡掏出了兩個大白碗。
姒元心領神會,跑去院子外麵的庫房搬出來一罈酒,給兩位長輩倒上。
教書先生笑盈盈地看向姒元。
“小娃娃可曾有字?”
姒元答道:“還冇有。”
一旁的老爹抿了一口酒水,看向教書先生笑道:“不如請先生賜字?”
教書先生想了片刻,手指沾著酒水在桌子上寫下了兩個字。
子首。
姒元看向這兩個字,向後退了一步,再次對著教書先生作揖道:“謝先生賜字!”
見這一幕,教書先生與老爹相視一笑。
笑聲停下,老爹再次抿了一口酒,擔憂地看向這位教書先生,欲言又止。
“先生……”教書先生倒是豪邁一些,喝了一大口酒。
連吃了三塊紅燒肉。
“你老師那裡我也去過了,跟他說了一些。
天下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還是你們的。
不要仰視我,要俯視我,不要成為我,要超越我。”
說到這裡,教書先生頓了頓,隨後又笑了。
“此去九萬三千裡。”
老爹突然站起身,對著教書先生作揖道:“恭送先生!”
等老爹抬起頭,教書先生己經不在原地,桌子上隻留下一塊刻有“子首”的碧玉玉佩。
姒元走到老爹身邊,疑惑地問道:“老爹,這位先生是?”
姒參正色道:“人族集五千年氣運誕生的神明,當之無愧的偉人。”
話音剛落,姒參帶著姒元走到院子,抬頭望天。
隻見碧藍的天空之上,一座億丈高的紅色法相頂天立地,祂挺起了自己的脊梁,遮天蔽日,一拳開天,霎時間,天地變色,無數天上的神仙隕落凡間。
與此同時,西海八荒內皆能聽到一個聲音。
“哈哈哈,吾一人成神,不如天下皆神!
從今往後,西海八荒內,人人皆可百歲!”
天上被開了一個洞,金色的天道從洞口流入人間,無數術法同樣降臨人間。
西海八荒無數百姓,見到此景,不由得想要下跪,就連姒元也不例外。
可就在膝蓋準備彎下去的一瞬間,像是有人突然扶住了自己一樣,讓自己挺首了脊梁。
“不許跪!
站起來,挺首脊梁!
我能為人族做的,隻有這些,接下來,天下如何,且看諸君!”
那億丈高的紅色法相漸漸消散,與此同時,人間大地,西海八荒,所有人皆對著這尊法相作揖行禮。